怀念雪

夜晚，北风打门，雪嗖嗖的下。清晨上山，沿着记忆中的山路踯躅而行，身后是一串脚印，深深的，弯弯的，显得异常夸张，相信凡人只有走在雪上，才能显示自己活着的一点份量。极顶，四周白茫茫一片，原野波澜起伏，草不露头，树不再是树，是雪的造像。回看来路，有种"前无古人，后无来者"的感觉，却没有那般气度！如果此时一定要论什么风景，那一定是冷艳的、丰腴的、纯粹的、神秘的……想象其实是多余的。雪还在款款的下，公平的下在每一处山顶、屋顶、地面、水面……奇异的是竟然看到枯树枝上站着一只鸟，饥肠辘辘而不邋遢，雪埋藏了虫子和谷秕。那是20年前的冬天，20年前的冬天的清晨，我就像那只饿鸟，守望了一夜北风，眺望茫茫雪野。终于看到远处移动着一枚黑影，那可能是猎人，我可以看到他，他未必感觉得到我。一声爆脆的声，震落树上的积雪，饿鸟奋力飞走，它翅膀上的雪花落在我的脸上。我想起当年的一首诗<雪中的约会>：    

　　雪中一座孤坟    

　　我的祖母    

　　开始约会    

　　埋葬我祖母的小土包，一定被厚雪盖的严严实实。我望着远方，祖母的远方！怀念雪，也就是怀念我的祖母！    

　　小时候最喜欢下雪，因为雪一下，新年很快就到了。有好吃的，有新衣服穿，不用干活和做作业，也不会招大人打骂。孩子们总是把雪想的很简单，而雪总是很简单的下着，年年如此。想到吃的，其实也是很简单的，在堂屋架起柴火，一家人围在柴火边暖暖的坐着，火上吊着黑黑的大鼎罐，鼎罐里沸水熬煮着腊肉，可以加些莲藕或香菇，数小时的熬煮，骨肉分离，连骨头都熬得烂脆，香酥无比，汤酽汁满，绝不亚于陈年老酒般醉人，满屋的香气飘散，那挣出瓦缝的香气，被探探而下的雪花闻到了。饱餐一顿后，外面的雪已积的很厚了，孩子们穿着破棉袄，鼻子下吊着鼻涕，一起堆雪人，雪人堆得有模有样，用圆圆的废瓶盖做眼睛，用黑炭涂抹大嘴巴，鼻子是青萝卜或辣椒，有时衣服上掉落的扣子正好安在雪人的胸前，有人找来破旧上衣穿在雪人身上，还将破抹布围在脖子上，调皮的孩子，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戴在雪人的头上，全副武装，感觉雪人比真人暖和。如果因为对雪人的满意度不统一，就要争执，争执不下就要爆发“战争”，不是肉搏战，而是打雪仗。打雪仗更有成就感，双方分成人数相等的两组，相距射程的距离，找矮墙或草垛，或小山包当战壕，将雪捏成雪球当武器射向对方，人数多的时候，雪球漫天飞舞，很是壮观，相对而飞的雪球相撞，雪沫飞爆，如果有人中弹，雪球打在脑门或头顶，在接触的瞬间，雪球爆散，不伤皮不伤骨。这是世界上最干净的战争，不流血不牺牲，不争利不为名！怀念雪，也就是怀念儿时的记忆！    

　　冬天的一个早晨，我推开窗子，一朵小雪花在空中欢声雀跃，像一枚白色的小蝴蝶，上下翻飞，左右顾盼，悠悠然探身而至，落在坚硬而冰冷的水泥窗台上，随即沁入下去，留下一斑水渍。下雪了！更多的小白蝶扇动着鹅绒的粉翅，纷至沓来，由散到聚，由慢到快，由稀到稠，由疏到密，翅膀碰着翅膀，鼻息撞着鼻息，速度赶着速度，一时间像蒲公英播撒她的无数种子，像天使抖落她的各式花苞。屋顶、树杈、窗台、地面、草丛、沟壑……甚至钻进人的衣领，将冬的气息贴入你的前中科专家谈：白癜风的治疗已经不再是难题胸后背，一丝寒凉柔柔的、蜜蜜的，播散开来，温暖中夹杂清凉，两种迥异的触觉泾渭分明而又合二为一。让你深深体会这江南雪的韵致，冰凉而不凛冽，柔滑而不滞腻，羞赧而不内敛，调皮而不放纵。雪终是越下越大，渐渐猛烈起白癜风医院哪家口碑最好来，铺满屋顶、堆满树杈、撒满草丛、填满一般白癜风多久会扩散沟壑。拉开冬的大幕，做为冬的信使！    

　　雪夜出诊，去看一位老年病人，踏着严寒，踩在窸窣的地面，路已不是路，路变成一种过往的回忆；树也不是树，树变成冬夜的新娘。无风的时候，可以听见冻鸟的低声啁啾，像呓语、像呻吟。远远近近的山峦和田野，弯弯曲曲的田埂和足印，起起伏伏的身躯和心境。高大的树木，树梢上的冻鸟，若有若无的田埂，时紧似慢的北风，房前屋后，没有炊烟，炊烟早被冻僵在山的那一边。雪夜是一盘沙画，变幻莫测！我所看望的老人气若游丝，变成那盘沙画的某个镜像。我抽身出屋，感到某种压抑从我的头顶腾空而起，我呼吸着贪凉的空气，脚下的热浪徐徐上窜，我倾听积雪被一次次压缩的声音，这声音紧实而空泛。作画者在不停变化着沙盘，声音、冰雪、足印、身影都即将消逝，只有山峦是永恒的。归来，雪密密的下，雪极友好，一直送我至家门，却终究无法握手，无法道“晚安”。    

　　雪一年一年的下着，人一年一年的长大，一年一年的老去。而雪总是不老的，有谁见过老了的雪是什么模样？怀念雪，就是怀念一年中最远最老的季节！